【原创】《混蛋》2
2.
这是德尼罗·赫洛维兹在外过的第五个晚上。第五个打赌输得全身上下只剩一条裤衩的晚上。男男女女的朋友们无不惊讶地看着他穿着裤衩坐在沙发上还要坚持不懈地扔转盘。德尼罗没醉，他喝醉的时候还没人看到过。尽管他无时不刻表现得都跟喝醉酒一个样。
有人按住了他要继续下注的手，劝阻道。
“嘿，你那玩意儿我们真没兴趣看。你那裤衩，我们也没兴趣。”一位前凸后翘、金发碧眼的女士如是说道。引来周围男女一阵附和。
“你这样说我可真伤心，因为你还没有看到就否定了它，还对我老二的穿衣风格品头论足，”德尼罗眨了眨一双蓝色的眼睛，似是有点委屈。他道，“这可是我和它最后的底线，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们触碰到。”
周围的人听到这样的混账话，不禁哄笑一片。那女士则是嫌恶一声，骂了句混蛋，可是眼睛里却无半点怒意。德尼罗对此表示欣然接受，然后示意那女士放开阻止他的手。朋友们知道这家伙的脾气，也就只有互相耸肩看他接下来要如何了。却不知这家伙还要玩点新的花样。
德尼罗叫住了一位伺候他们这个房间的小服务生。是个长得干干净净的小年轻。朋友们看到他这个架势，知道这家伙又要耍流氓了。
“嘿，小甜心，能帮我个忙吗？”德尼罗一脸无措地看着这个小男生，一双蓝眼睛闪得跟那黑夜里恶俗的星星似的。
“啊……啊，可以的。先生。”小男生对着这么一位没穿衣服只有裤衩的客人表示既羞涩又尴尬。他的周围还坐着一群穿着不凡的人，看起来似乎都不怎么好惹。想到这里，再瞅瞅他，觉得这位客人似乎还是挺面善的，嗯？
“来，你看到这枚幸运币了吗？”德尼罗像是变魔术似的从那位小男生的头发边拿出了一枚硬币。他吹了吹，放在那位小男生的耳边，那枚硬币早就沾染上了德尼罗的体温。这一下子轻轻地贴在他的耳垂上竟让那位男生的耳朵根子变红了。
“啊，我想你也看到了。我被我的伙伴逼得只剩下一条裤衩了，今晚真是糟透了。不是吗？我想，一定是没有遇到像你这样可爱的人给我幸运。来，亲爱的，亲吻这枚硬币吧。你的选择将会决定我今晚是否光屁股回家。我想你也不想这么让我走出这个地方的是吗？”
德尼罗的语气像是拐带无知儿童一般的亲和诱惑。小男生一个新人菜鸟，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语气和暗暗的威胁。不禁傻傻地点个头。朋友们心里纷纷痛骂鄙视这个混蛋，却也觉得这戏看得也是有趣。德尼罗是不会光屁股上街的人。
小男生低头用嘴轻轻地碰了碰那枚硬币，德尼罗在旁看着做了个响亮的啵的声音。小男生被他给弄得一下子抬起了头，看着地上抿了抿嘴。
“谢谢你亲爱的。我相信我今晚不会裸露一身了。”他话音刚落，那枚硬币就被他猛地一下子抛在空中。所有人纷纷抬头看向那枚硬币，咻地一声，硬币落在了转盘上，正中红心。满点。赌注全清，庄家翻番。
朋友们被这一下子给弄得目瞪口呆。就连那位小男生都吓得摸了摸自己的嘴。
德尼罗哈哈大笑，他道：“好了，我亲爱的朋友们。我要去换上我的衣服，希望我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坦诚’的你们。很遗憾，我老二今晚没兴趣和各位见面。”
他话音刚落，就收到了三位女士的高跟鞋和五位男士的沙发靠垫，外加那个小男生崇拜的眼神。
唔，德尼罗捂着自己的头和身子，觉得这其实还算不赖。他的朋友们带枪的几率是百分之二百（有人带两把），知道他乘着调戏小男生偷梁换柱出老千还没挨枪子儿已算幸运。德尼罗这么想着，又冲那个小男生笑了笑，那叫一个风流无限。
在往时，他都是这样，呼朋唤友地叫来聚在一起，玩着刚刚发明的新玩意儿，或是比较传统的骰子扑克。酒杯和冰块不停撞响，香烟和槟榔供应不断。这一带的酒馆子和地下室老板与他已经混熟，以至于走在路上点着烟看到对方不打招呼顺手顺上一支都属正常范围。德尼罗朋友很多，也不拒绝别人前来和他交朋友。和他关系最好的老板当属十字街上的奥尼尔赌场里的奥尼尔。
——“如果你走进一家赌场，那并不容易走得出来。如果你走进一家奥尼尔开的赌场，那你就一定走不出来。”
这是道上的行话，刚刚进去学牌的人是必须听到过的。
可是，德尼罗却是那个赌场里的人中唯一能控制得住自己走出来的顾客。至少他知道自己只剩一条裤衩的时候绝不能再往里下注。奥尼尔不信这个邪，和德尼罗打赌，让他输得连遮羞布都没有。德尼罗觉得好玩，答应了，两个人来来回回走了无数场子，将整个赌场摸得跟去窑子找女人一样的门儿清。可是德尼罗的裤衩却还稳稳当当地挂在他的胯上。嘿，久而久之，你来我往，闹了些矛盾干过架，也相互知晓帮了点忙。德尼罗竟然成了这个赌场的高级VIP，费用全免不说，一句话过去奥尼尔绝对会全程奉陪。
以至于到最后，奥尼尔低头擦拭银器时看到那双绝无仅有的昂贵牛皮靴打着外八字走进来眼皮都不会抬一下。直接就从一串丁零当啷的钥匙链里取出一个磨得发亮标有阿拉伯数字47的钥匙扔给他。
四十七号房间，这是德尼罗的专属。是奥尼尔和其他人谁都无法进去的地方。尽管他是这个赌场的老板。他们是他的朋友。
可总有赌场的老板和他的朋友无法和他一起到达和陪伴的地方。
德尼罗的人生充满了戏剧性。他其实父母健在，而且还身居高位，应该说只要好好地走他们说的路就会有个好前程。可是德尼罗不干和他脾气性格不符合的事情，比起拄着拐杖穿着西装戴着礼帽做个绅士，他更愿意做一个混蛋，一个流氓。这是他想做的，也是他认为他该做的。
他虽然知道不符合主流成为支流必定会四面树敌，但是他还是随心所欲，想这么干就这么干了。所以在父母的眼中，他是个聪明却不服管教的孩子，在他十岁的时候，他的父母就已经看不透这个孩子的心思了。
德尼罗小时候就好动，爬到屋子房顶上学小丑走平衡木把管家和一干人等吓得脸色苍白。在父母邀请的重要贵客面前也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流氓样子。所以，明明应该是一位举止优雅、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到最后竟然是一个充满江湖气息的大混蛋。
因为小时候父母的话就不管用，加上他本身的桀骜不驯，所以也惹出了一堆麻烦事。比如当高智商黑客侵入高官电脑，惹得人心惶惶，最后竟然在那位高官的情人乳罩中找到了拷贝U盘；和某位名媛答应结婚，结果在婚礼当天一把火烧了新房和住所，将两家暗下勾搭好的一纸契约放在大屏幕上。他则在一边看着新娘和娘家人那阴晴不定的脸笑得从来没有过的斯文……诸如此类的。可是渐渐的，小打小闹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人总是具有趋同性，尽管他和周遭的人是那么地格格不入，但还是希望可以找到一个和他相似的人。但是这样的人又哪里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找得到的呢？德尼罗觉得可能这辈子也找不到这样的人了，所以他干脆就放弃了这种可遇不可求的寻找。直接简单粗暴地丢弃了这种想要寻找灵魂相同的人而降低档次去寻找表面相同的人。
就这样，他在一群和他看起来表面相同的人混在了一起。德尼罗性格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是只要他觉得不错的人，不管身份贵贱，还是个人立场即自身信仰，甚至有什么深仇大恨，那都可以坐下来喝酒。这样的情况下，那无论是捡垃圾的拾荒者还是出入高级会所的公子小姐都能说他们和德尼罗·赫洛维兹坐在一起过。
他确实很喜欢交朋友，而且交的都是过硬的朋友。也或许是他性格里面有这么一种能让人愿意跟随的东西，他拥有一大批忠实的跟随者和仰慕者。有时候就算是他似乎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地睡在鱼龙混杂的酒吧和地下场所，第二天他也能在那里最舒服的床上醒来，并且身上有时还会多出一些钱，数目有点接近他昨天的消费。
他有时会掉很多东西，但是之后却会收获比他掉得更多的东西。
“47号房间的钥匙。”奥尼尔头也不抬地将钥匙扔给他，看着他孤身一人上楼。只有在去往47号房间的时候，他才是无人陪伴，孑然一身的。
什么时候能有人和我一起坐在这里呢？
德尼罗在47号房间里这么问着自己。手上的一份黑道小组的名单则在这样反复问询和孤独苦闷中，慢慢完成。